干垃圾少了、湿垃圾多了、可回收物便宜了——上海垃圾分类的三个新问题该如何解决

作者系沪上某高校环境科学系主任，上海市垃圾分类明星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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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垃圾分类一直走在全国前列，大功基本告成，但仍需要进一步深化。近日，上海市政府发布了《上海市持续优化生活垃圾全程分类体系工作方案》，提出到2025年全市常住人口自觉履行生活垃圾分类义务比例达到98%等多个目标，要把“垃圾分类就是上海新时尚”这件事儿稳固保持和持续优化下去。

笔者长期关注上海垃圾分类，发现目前上海垃圾分类除了要继续发动全社会保持垃圾分类习惯等关键难题，还存在三个问题：干垃圾少了、湿垃圾多了、可回收物便宜了。解决好这三个新问题应该是垃圾分类持续优化的关键，为此发表一下个人观察和建议。

新问题1 

干垃圾少了

先说一个总体数据。 据统计，2023年1-10月，上海可回收物日分出量7637吨，有害垃圾日分出量2吨，湿垃圾日分出量9391吨，干垃圾日清运量17325吨。对比《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实施前的2019年1-6月，可回收物、有害垃圾、湿垃圾分出量分别增长1.8倍、14倍和0.7倍，干垃圾清运量减少15%。

可见，干垃圾少了。上海每天产生约1.73万吨干垃圾，但焚烧能力很大，按满负荷目前约有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焚烧能力闲置。每吨干垃圾可以发电约500-600度，每度电卖约0.4元，再加上补贴和其它业务收入，干垃圾焚烧迅速成为了赚钱之道，很快，上海全市的干垃圾不够烧了。这种情况在全国也是一样。

ps1: 之前设计运行的不少垃圾焚烧厂（包括上海最厉害的老港垃圾焚烧厂二期项目）实际是按混合垃圾作为原料设计的，现在只烧干垃圾，加上干垃圾产量下降，明显设计产能和效益发挥不出来了。

新问题2 

湿垃圾多了

湿垃圾分类，是上海垃圾分类成功的关键，没有之一。 湿垃圾分类是上海垃圾分类是最为困难、最多争议、最多吐槽，也是最有创新的地方。但目前的问题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现在上海能产生这么多的湿垃圾，没有想到上海老百姓都认认真真，把又脏又臭又恶心的湿垃圾，真的分类出来了，还分得清清楚楚，量还这么多。结果，湿垃圾产生的总量大幅度增加，远远的超出全市现有和旧规划中的湿垃圾处理能力。

湿垃圾原来的打算是进行堆肥等处理。但显然，没有那么多的堆肥市场需要，垃圾做肥料的安全性也非常受到多个管理部门、企业和市民的强烈质疑；湿垃圾也可以生化处理，先厌氧消化产生甲烷，再甲烷燃烧发电，但这种发电工艺的效率和效益都不是太好，可能还不如与干湿垃圾直接混合焚烧发电来得好；还有一种做法是用高营养的饭店餐厨垃圾养殖黑水虻，通过这种喂虫子的方式，生产高蛋白的饲料等制品，虽然销售可观，但整体上规模有限，通盘核算下来经济上也不一定合算。因此，总体上看，湿垃圾收集和处理是亏本的，需要政府用纳税人的钱做大量补贴。

ps2: 之前有北京海淀区用大白菜当湿垃圾的情况，原因就是湿垃圾有补贴。

新问题3 

可回收物便宜了

上海垃圾分类后，可回收物数量大幅度增长，现在每天上海全市有 7637 吨，是原来产量的1.8倍。可想而知，在废品回收人员数量变动不大的情况下，废品生意几年间增长了近一倍。而且由于居民更加主动分类，还使得废品回收人员的劳动强度可能有所减少。显然，这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大好事。

但问题是价格，是可回收物的价格变便宜了。最突出的是塑料瓶，之前不少饮料瓶，如可口可乐或农夫山泉的饮料瓶，最高的时候卖到1毛钱一只，少的时候也要5分钱一只，但现在，这种饮料瓶已经不按只收，而是按斤收了。1斤这样的饮料瓶，大概是9毛到1元左右。而1斤饮料瓶，要有30-50个左右瓶子。相比之前的价格，可以说是高台跳水了。类似的，废纸价格也便宜不少，2023年，一个优秀高中毕业生哀叹，自己三年所有课本和各种习题册，加起来，一共卖了20多块。果然，知识值钱，但书本和考试不是知识，以后会更不值钱。

为什么可回收物价格会便宜呢？笔者估计，这可能是主要是市场因素的影响。废品量多了，整个社会对废品再生产品的需求没有变，价格自然就便宜了。当然，这也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大环境相关。但从垃圾分类的角度，持续走低的可回收物价格，显然不是一个好事情。

ps3:之前和现在都不少上海家庭还会积攒塑料、纸张去卖钱？钱不多，环保意识是强烈的，您感受到可回收物价格的变化了么？

解决建议1 

特别干的湿垃圾应该变成干垃圾去焚烧

干湿分类，是上海垃圾分类的特色，与全国其它地方都不太一样。按上面的分析，干垃圾少，湿垃圾多了，这样对于后期处理和财政补贴，都是非常不合算了。因此，笔者建议，应该调整湿垃圾的分类标准，将一些特别干的湿垃圾变为干垃圾，以减少湿垃圾的产量，增加干垃圾的产量。具体有两个建议。

一是建议在源头分类时重新划定湿垃圾范围，将骨头、蛋壳和贝类动物外壳等无机物，以及玉米叶、玉米棒子、中药渣、茭白叶和竹笋叶等高纤维类难降解有机物，剔除出湿垃圾名单，列入干垃圾中，这既有利于湿垃圾后期生化处理，也为焚烧厂提供了新原料。  

二是建议将热值高，易于燃烧的有机物列为干垃圾，如水分很少的干果、炒货、冷冻肉类、面粉制品、饼干（过期的）等食品，以及可以作为生物质燃料的高纤维类难降解有机物，如一些绿化垃圾，完全可以作为干垃圾焚烧处理，以为焚烧厂取得更好的经济效益，为市民分类提供更方便的丢弃选择，为社会创新更多的环保效益。

如果有10%左右的可燃的湿垃圾变为干垃圾，每天就是1000吨，可以减少湿垃圾补贴每天数十万元，可以增加发电每天约50万度，价值约20万元。一进一出，经济效益是非常显著的。

ps4:不少国家将垃圾分类为可燃、不可燃垃圾，以适应焚烧为主的末端处理方式，将部分可燃的湿垃圾变成干垃圾去焚烧发电，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解决建议2 

可回收物产业要免税，要给补贴

可想而知，垃圾分类主要是人工成本。可回收物中的塑料、纸张、金属、织物回收，最大的成本也是人工成本。在上海市政府为干垃圾、湿垃圾处理提供大量政府补贴的情况下，建议对可回收物再生资源利用产业进行免税，在财务允许的情况下，按废品回收量给予一定的财政补贴。

这样做有三个明显好处。一是可以促进更多的可回收物从干垃圾中回收出来，减少干垃圾量，也减少政府对干垃圾补贴支出，还将补贴用在更对的地方上。二是促进可回收产业发展，这个产业主要是小企业，后疫情下处境艰难，光靠环保情怀和小本经营并不能持续向好，急需要政府扶持。三是这一行业人工成本占大头，相关补贴和收入，直接转变成上海最穷打工人的收入，没有什么措施比这个补贴更能直接补贴社会上最需要补贴的人了。

ps5:废品回收人员，是上海收入最低的产业人群么？如有疑问，欢迎交流。

一家之言，并不足够专业，敬请批评指正，更希望大家今后继续讨论。